近日，全國各地的水果經銷商涌入湖北秭歸楚王井村，希望搶收剛上市的倫晚臍橙。
秭歸官方公布的數據顯示，2018年，秭歸臍橙全年網銷突破10億元，以縣域口徑計算，交易量問鼎全國第一。
而楚王井村種植的倫晚臍橙又是秭歸臍橙里的“果王”，備受水果經銷商尤其是電商平臺青睞。
但今年，這些手握優質臍橙的村民和當地村干部，卻對電商產生了排斥心理。這要從拼多多在楚王井村搞的一場“臍橙豐收節”說起。
一場借題發揮的“扶貧秀”
去年12月7日，拼多多在湖北秭歸、重慶奉節和贛南尋烏三個國家級貧困縣，推出“多多扶貧-臍橙豐收節”。
有報道稱，拼多多為此專門開啟了“綠色通道”，聯合本地新農人上門進行溢價收購。一端讓貧困戶有產就有銷、豐產也增收;另一端讓城里的老百姓用超低價享受新鮮優質臍橙。
公開報道顯示，拼多多是通過一個叫“譽福園”的公司來在秭歸做這次豐收節的。
楚王井村書記魏啟林告訴財云工作室記者，“譽福園”是一家合作社性質的企業，與楚王井村結對子是縣里統一推進扶貧工作的重要安排。
5月10日，財云工作室記者在楚王井村委會三層看到，“譽福園產業扶貧技術培訓暨簽約會議”的條幅還掛在會議室”中。在這次簽約中，“譽福園”承諾未來會以高于市場的價格從當地貧困戶手中收購臍橙。
“譽福園”的供貨商鐘義是楚王井村人，在本地經營一家生態農業公司，為各類電商平臺供應新鮮水果。他回憶，拼多多在得知消息后聯系“譽福園”，答應溢價收購貧困戶的臍橙，并表示會在當地搞一場“豐收節”。
“我是楚王井村人，特別希望能有好的互聯網平臺幫助村民盡快脫貧致富。當時我認為，如果拼多多進來后能認真履行承諾，每年多少也能給村里的貧困戶們帶來一些收益。”鐘義說。
于是，鐘義承接了“多多扶貧-臍橙豐收節”在楚王井村的具體落地工作，并將采購臍橙的業務交給了本村從事代買的何俊。
去年12月7日，“多多扶貧-臍橙豐收節”正式落地楚王井村。
有村民回憶，當天有人拿著拼多多的各種標志、橫幅在采摘現場進行布置，為采摘的農民還專門準備了統一服裝�！八麄冞�找人用無人機拍我們背橙子和他們收的一卡車橙子的場景”一位村民說。
當天中午，何俊的家里出現了一群網紅和媒體記者。何俊的表弟王國銳正好去找他。于是媒體們采訪了王國銳。
不久后，王國銳看到了很多關于自己的報道。這些報道中，王國銳成了拼多多扶貧的“背書人”，只不過他說的很多話都被曲解。
“我說是所有電商進來后，村民收入增長了五倍，但被報道成拼多多進來后村民收入增了五倍。我說電商之間的競爭讓村民的收入保底了，但被寫成有了拼多多為我們保底，大家都不怕橙子賣不出去了。“王國銳說。
拼多多“豐收節”的相關報道
實際上，自從政府把道路修通后，當地的橙子從來就不愁賣。
“我們村緊鄰三峽，小氣候特別適宜臍橙生長，到這收貨的都是沖著品質來的，有時甚至得托熟人才能收購得到”村書記魏啟林說。
給貧困戶的承諾沒有兌現?
何俊告訴財云工作室記者，當時拼多多請其代買臍橙，“他們要收的是圓紅(臍橙品種名)，不過那會村里這種橙子都賣光了”。
當地多位村民告訴財云工作室記者，據他們了解，豐收節當天的大量臍橙是從附近高山上村子收來的�！澳鞘切庐a地�？诟幸任覀兊牟�，價格也只有我們的一半，用那里產的橙子9塊9包郵價格能覆蓋”當地一位橙農說。
在“臍橙豐收節”的相關報道中，拼多多宣稱“每天推出5萬單9塊9包郵10只裝優質臍橙，三天至少賣出了150萬只”。
這讓何俊十分生氣�！八麄兪盏氖瞧渌胤降呢洠瑝K把錢一斤，口感都不行，廣告打的卻是我們楚王井村的貨”，何俊對財云工作室記者說。
更令他氣憤的是，拼多多通過中間人找他幫忙收購臍橙時，曾承諾如果被收購的橙農是貧困戶，會以高于市場價1到2角的價格來收，他本人也會得到每斤5分錢的傭金，但最后均沒有兌現，“貧困戶又都找到我扯皮，以為是我拿了”何俊說。
“拼多多一共就收一車橙子，我每斤5分錢的代收錢不給也就算了，可他們承諾給貧困戶的補貼也沒給。當時還以為他們是真扶貧，所以一桌網紅吃飯的錢我都沒讓他們出�！焙慰≌f，后來拼多多方面又給他打電話，他就直接掛了。
財云工作室記者在村中采訪了解，對于拼多多溢價從貧困戶收橙子的說法，村中很多人都知道，媒體對拼多多的這種扶貧模式也是大加贊賞，但實際操作中拼多多并未真正出面，而是通過其平臺上的電商進行收購，未給村民留下任何正式紙面承諾。
財云工作室記者在百度搜索“拼多多+楚王井村+豐收節”幾個字后發現，對這次活動的報道有數千條。楚王井村被塑造成了拼多多電商扶貧的樣板。
“網上都是瞎說的，我們村的橙子大多數并不是拼多多銷售的，拼多多每次到我們村來都是為了打廣告”魏啟林說。
魏啟林介紹，目前楚王井村有140多個貧困戶，其中有七八十家種橙子。去年拼多多在村里的“豐收節”活動實際只收了3個貧困戶的橙子，總共1萬多斤，而當地平均一家農戶的臍橙產量是5萬斤上下。
不少村干部對此事頗有微詞。一位村干部告訴財云工作室記者，辦豐收節這類活動，每次村里都要雇人打掃衛生，整修道路，一次花個幾千元非常正常。
一手操辦楚王井村這場“豐收節”的鐘義，在時隔半年后對財云工作室記者感慨說，他的初衷是細水長流的真扶貧，沒想到最后的結果是濃濃的商業噱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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